归林

北上广四人组粮食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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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海的晴朗天气保持了一整周。入夜后高楼大厦都被灯光照彻：窗户里透出来的、外墙上甚至屋顶上装着的灯，金碧辉煌，笔直地指向空中暗色的云层。周泽楷站在房间的窗口向下看，小区的垃圾桶就在他楼下的街对面路灯下——整整齐齐，一排四个。有个人拎着垃圾袋犹豫地走上前，四处张望了一周，迅速掀开绿色垃圾箱的盖子把手里的东西丢进去，接着立刻像是干了亏心事似的溜了。那个人会不会知道有多少双眼睛，像周泽楷一样在没有开灯的窗玻璃后面俯视他的一举一动？他从周泽楷的视线里消失了，但周泽楷眼前一再浮现出他走路的模样，觉得很好笑；又仔细一算日子，明天就轮到自己去扔家里的垃圾了，于是笑容渐渐消失。

垃圾分类政策出台后不久，上海小周就在北上广小群里倒过苦水，只是因为他个人的问题，苦水也倒不出多少。当时他就遭遇了来自广州阿黄的无情嘲笑，并收到了广州阿鱼小窗发来的垃圾分类教学链接。北京老王的发言也很冷酷，但不是针对他；北京老王说上海试验过政策以后一定会全国推广，我看下一个名单里肯定有你们广州。阿黄大惊：你不要过来啊！老王说你快叫，快把嗓子叫破，下赛季就清净多了，就算没拿到冠军你们蓝雨也会涨粉的。阿黄十分愤怒，轰炸了满屏的文字泡，等他停下来两分钟后老王慢悠悠地冒出头：太长不看。周泽楷甚至能在脑海中看见黄少天炸毛的样子，黄少天说：懒死你算了！老王还是很悠闲：你敢不敢问问你队长看了没。

那天的广州阿鱼尽职尽责地扮演者一条鱼的戏份——众所周知，鱼不会说话，只会潜水。

第二天周泽楷肩负下楼倒垃圾的重任，拎着垃圾袋出了门。小区大妈认识他，一见他来了，立刻露出亲切慈祥的笑容：“哎哟，小周来啦，侬是什么垃圾啦？”

周泽楷特别委屈，喻文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情绪低落，于是安慰他：小周要不要嚟广州啊，请你饮茶。王杰希这时候开了麦，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，饮茶有什么用？黄少天立刻捍卫广式早茶的尊严：没有什么是一顿早茶不能解决的，如果不行，就再来一顿——周泽楷你真的不来吗，我和队长上周发现一家超好吃的茶楼，里面那个虾饺真是晶莹剔透，一口下去又鲜又嫩还弹牙，吃起来幸福死了，还有老王你也是，你们确定不要来吗？不来会后悔的我告诉你们！周泽楷你要是来的话可以住我家，反正我爸妈出去旅游我一个人独守家门……不行！王杰希你住酒店去，收留你是通敌行为……周泽楷？周泽楷那是，那是蓝雨轮回友好团建，怎么能叫通敌？

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，可是还有句话叫三十六计走为上计。周泽楷诚实地订下飞机票，和爸妈交代说去广州找朋友玩。爸妈一向来担心他过于自闭，第二天高高兴兴地送他出门。他上飞机时被一个空姐认出来；因为很快就能吃到粤式茶点，他心情超好，很大方地给了签名和合照，小声叮嘱空乘小姐姐别声张。小姐姐点头如鸡啄米，快乐而满足地投入工作。到达广州正是中午，黄少天来机场接他，两个人出了候机厅就看见喻文州和王杰希靠在一起联机玩跳一跳，屏幕上显示的分数直逼六百；喻文州一松手，棋子形状的小人儿翻个跟斗跳到瓶盖儿边缘，做出一副“活是不想活了，死又不敢死”的模样。王杰希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，一抬头看见周泽楷和黄少天来了，手底下的小人就被蓄力压得扁扁的，嗖一声飞出屏幕之外。喻文州也抬起头，看见他俩就拍拍衣服站起身来，荣耀联盟北上广小团体顺利会师。

黄少天说的那个好茶楼店面不大，也不在闹市商业区。他和喻文州显然来过好多次，和服务员打了招呼，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。周泽楷听他用白话点单——他本来就不懂白话，黄少天语速又偏快，他听得一头雾水。但是端上桌的小巧蒸笼从不会让人失望，喻文州揭开盖子时鲜甜的香味淌出来，黄少天已经以赛场上操纵剑影步的手速拿下了第一只虾饺。虾饺的味道和黄少天之前在群里形容的一模一样，汤汁在舌尖上流溢的感觉太令人感动，周泽楷觉得整个人都被治愈了，果然粤式茶点能解决一切问题。他再一抬头，一笼五个虾饺里的最后一个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王杰希碗里。闷声发大财的王杰希慢悠悠夹起那一只虾饺塞进嘴里，朝睁大了眼睛的周泽楷一挑眉：“犹豫，就会败北。”

“可是下一句……”

“这种时候，果断也不会白给。”王杰希说着，移开桌上几个蒸笼好让服务员放下四碗鱼片粥。均匀混合的大米和糯米经过将近一个半小时的熬煮，口感温柔绵软；沾过淀粉的薄鱼片滑润鲜美，和小块的香菇一起随着热粥滑过喉咙。喻文州笑眯眯地望过来：“味道怎么样呀？”

周泽楷说不出话，含着一口粥用力点头。